原创 老周望野眼 老周望野眼
“红娘，少停停定有好音儿带到西厢……”
周末，位于南京西路的上海评弹团顶楼排练厅热闹非凡。书台上坐的，是本次“龙门榜”江浙沪青年演员展演活动中总得分第一的上海评弹团顾骏涛和总得分第三、女演员得分最高的苏州评弹团袁佳颖。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坐着的，有杨振雄大师的公子、杨派艺术传人杨骢，他的夫人朱雪琴先生的弟子朱建玲，及袁佳颖的老师徐惠新，杨骢的学生、顾骏涛的老师姜啸博和搭档陶莺芸等。4月13日下午和晚上，“龙门榜”得奖的年轻演员和江浙沪的评弹名家将在天蟾逸夫舞台奉献一场流派演唱会和一场“红花绿叶”展演，顾骏涛和袁佳颖“强强联手”跨界合作一出“西厢记·回柬”。今天，他们在演出前进行最后的排练，三代艺术家济济一堂，一同打磨这段经典书目，力求把最完美的表演奉献给观众。
在本次“龙门榜”江浙沪青年演员展演活动中，顾骏涛和他的搭档李静菲可说是横空出世，第一关“闯龙门”，二人双双闯关成功，顾骏涛的评委打分排名第一。第二关“跃龙门”，顾骏涛再度名列榜首，李静菲也获得佳绩。在天蟾逸夫舞台的表演，是“登龙门”后的汇报，袁佳颖的加盟让这次“男女状元”的合作演出更引人注目。从民国初年杨斌奎开始，杨派艺术历经一百多年，传承已有五代，尤其杨振雄，毕生致力于艺术的提高，《西厢记》《武松》《长生殿》等书无一不是评弹宝库中的精品，他具备深厚的传统文化功底，诗书画领域无不钻研精通，并从昆曲等戏曲中吸取养分，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唱腔和流派，其舞台风采至今仍为书迷津津乐道。作为杨派艺术新一代传人，顾骏涛等“小辈英雄”会交出怎样的答卷？
传承杨振雄的艺术，谈何容易。杨振雄是评弹界少有的文人型艺术家，本人文采斐然，表演风格气韵高古。书台上，生旦净末丑件件皆能，不管你是出自帝王家的唐明皇、杨贵妃，还是风流倜傥的儒生李太白、张生，江湖豪侠武松、好色之徒西门庆、老实巴交的武大郎，抑或是大家闺秀崔莺莺、水性杨花的潘金莲……杨振雄演来，无一不是惟妙惟肖。杨派艺术是杨振雄穷极一生追求的结晶，带着他对风云激荡的时代和自己跌宕起伏的命运的感悟。有那么一段时间，杨派艺术青黄不接、后继乏人。
杨振雄之子杨骢随父学艺，深得乃父神韵，也是杨派艺术最全面的传承人。然而杨骢的艺术人生是坎坷的，年少遭遇时代动荡，待到艺术较为成熟时，评弹艺术又整体跌入低谷，因为种种原因，杨骢离开了演出一线，一别经年。偶尔有纪念演出亮相时，老听众不禁感慨：不意当年的“小杨骢”，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只是偶露峥嵘，喜欢杨派艺术的观众说：到底是大师亲传，“雄风”，犹在。
上海评弹团副团长姜啸博和杨骢不是一代人，也有不一样的人生际遇。但他的艺术道路，同样不那么平坦。父母都是评弹演员的姜啸博和现任上海评弹团团长高博文是上海戏曲学校1987届同班同学，无忧无虑的同学少年，一起在姜啸博位于大兴街的家里一段接一段地反复练习，憧憬着属于自己的美好未来。然而九十年代转型期的时代浪潮冲刷了杨骢的艺术成熟时代，也让姜啸博走过一段漫长的曲折道路。他离开过，兜兜转转又回来，已不是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青年。拜杨骢为师学习杨派，是姜啸博的艺术挑战，也是人生转折。2024年底，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公布了第七批“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名单，姜啸博榜上有名。不少听众欣慰地说：濒临失传的杨派艺术，终于后继有人。
顾骏涛2002年出生于太仓。和绝大多数“00后”一样，他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成长的。和太先生、先生不一样，他的父母和评弹没有一点关系，在初中毕业之前，顾骏涛没有接触过评弹，只是因为母亲喜好沪剧而参加了江南丝竹社团，会演奏二胡等民族乐器。初中毕业那年，苏州评弹学校来太仓招生，相中了这个小朋友。在学校里，他和现在上海团的郝骅、苏州团的张昊轩等几个要好同学渐渐爱上评弹艺术。学校里教的自不待言，有些不教的，他们就自学。顾骏涛喜欢上了杨调，毕业公演时唱的就是《长生殿·迁都》。上海评弹团来苏州评弹学校挑人，高博文、姜啸博、姚勇一起来的，姜啸博一眼看中了这个唱杨调的小伙子。
顾骏涛第一次见到杨骢是2022年的重阳节，小朋友们为退休老艺术家们表演，顾骏涛唱的是《武松·挑帘》。当时他和年长自己一点的搭档李静菲已经跟随姜啸博学习杨派，但还没有正式拜师。2023年夏天，上海评弹团在城隍庙“海上梨园”举办集体拜师仪式，顾骏涛、李静菲终于拜入“杨门”。杨骢以“太先生”身份参加仪式。评弹把师徒教学形象地称为“吃奶”，顾骏涛、李静菲的营养，更足了。
杨骢家住南翔，顾骏涛和李静菲的家在太仓。不要小看太仓，当地共有19座书场，小顾和小李大多数时候在家附近演出，驾车到“太先生”家，只需要45分钟。这次“龙门榜”展演活动是长三角地区青年演员的一次检阅，顾骏涛和李静菲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第一轮，他们选了《武松》中的一折“回差”，这也是他们参加评弹团青年演员业务考核时报的书目。一曲唱罢，评委给出了高度评价，双双晋级，顾骏涛的分数名列第一。
登上龙门，演出就不是小顾小李个人的事了。00后从小是在师长们的关怀呵护下成长的，这是属于他们这一代的独特机遇。有人叛逆，有人无奈，难得的是顾骏涛、李静菲这么小的年纪，他们“懂得”。杨骢、姜啸博师徒为年轻人精心排练，太先生一锤定音：选《西厢记·借厢》。为啥？因为这回书可以更集中、更全面地展现杨派艺术的特点，唱腔丰富，表演的层次也分明。但有一样，老先生传下来的书，上下手要翻一翻，上手要坐到下手位子弹琵琶，而上手相对要托一托下手。顾骏涛、李静菲出场是今年1月18日在张家港长春园，19分钟，一出《借厢》得到评委和观众的一致肯定，顾骏涛蝉联榜首，李静菲也获得好成绩。
回到团里，他们还是那个小顾、小李。在太先生和先生的眼中，他们也还是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小范围吃顿饭庆庆功，小朋友还是默默地坐在一角，太先生和先生问他们，他们才回答两句。当年杨振雄为培养杨骢的艺术修养，专门为其延师学画。顾骏涛深知要领会杨派艺术精髓，必须提高自身艺术修养。常熟的艺术家毕盛先生、上海的唱片收藏家陈沫都是他亦师亦友的长辈，虽未正式拜师，却也受益良多。更多的时候，他在杨骢和姜啸博的呵护下，一个唱腔、一个动作、一段书……一点一滴地学习前辈的艺术。饿了？留下来吃饭。顾骏涛有个小名叫“小馄饨”，但小朋友吃的可不是小馄饨，三年头老鸽专门炖来给孩子补营养。
这次在天蟾逸夫舞台的演出，杨骢特别看重。这是杨派艺术新一代传人以“状元”的身份在上海的一次亮相。他复刻了一把“回柬专用扇”给顾骏涛在台上使用。原扇是1950年申石伽、项养龢夫妇二人画给杨振雄使用的象牙扇，杨家珍藏多年。因时间太久，扇子已经不起在书台上开合，杨骢请来黄异庵和唐云的学生毕盛居士帮忙“润扇”，复刻了一把，由顾骏涛在台上使用。
他想让自己祖父、父亲和叔叔传下来的流派艺术，能在年轻人中发扬光大。
最近我还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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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杨派艺术薪火传 风流儒雅一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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